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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雪日燒烤

36雪日燒烤

\t清秋側著腦袋觀賞了畫框一陣:筆觸流暢自然,對光影的處理尤其巧妙,比現實裡的景緻還多了一層清新唯美,帶著點古風詩意的味道。“畫得還挺像!”她說。

“那當然了!我對著照片畫的。”陳翰洋洋得意地說。

她半張著嘴驚訝地望著他:“你畫的?”

\t陳翰嗯了一聲:“不過字不是我寫的,是她寫的。”陳翰指了指鄭清。

她揚起眉梢,向陳翰跟鄭清同時豎起左右手大拇指。

\t趁著鄭清收拾衣服的空檔,她偷偷把陳翰拉到了平臺,做賊似地說:“你們倆……那個……”

“我們怎麼?”陳翰疑惑地盯著她。

“我不知道來兩個人,所以……只安排了一間房,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再給你收拾一間。”這話問起來,她也覺得有些難為情。

“不用!一間就夠了!”陳翰一絲猶豫都沒有,那神情倒像是她多慮了。

她暗笑一聲:“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兒沒什麼好玩的,”她趴在護欄上,眺望著前方的九河,緩緩說道:“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地方就跟畫一樣,你眼前的九河水清得跟玻璃似的,水裡魚蝦成群,螺貝河蟹隨處可見,河畔的鵝卵石五顏六色,有些成色比玉石還漂亮,小時候,我經常跟我二哥去抓魚,玩打水漂。”她轉身靠在護欄上,指著山巒接著說,“這一面的山脈叫龍脈,由九座山組成,以前瞧著就是一條龍,山上有許多泉眼,一道道雪白的溪流瀑布自山頂斜飛下來,全部匯入九河裡;山上樹木蒼蒼,鮮花、野草、蘑菇漫山遍野,以前,還有野豬,野兔,山貓,五顏六色的長尾巴鳥,蟲子特別肥大,連蛇都比現在多好多……”

“停停停!”陳翰雙臂交叉,眼裡明明白白寫著恐懼二字,“好好的怎麼扯到蟲和蛇身上去了?”

“瞧你這麼大個人,膽兒就芝麻點兒大。”她嗤了一聲,輕蔑地說,“我就是想告訴你,這兒不過是被現代化工業破環的又一個地方罷了。”

陳翰拂去了一貫的稚氣,認真嚴肅的神情宛若換了個人:“你也別瞧不起現代化工業,要是沒有工業現代化,你家的工廠現在還是個小窯洞呢!”

“我沒有瞧不起,凡事都有兩面,”她輕描淡寫地說,“有得就有失,只是失去的再也回不來了。”

陳翰也靠在護欄上,盯著山脈說:“失去的也不一定全是好的。”

她轉頭盯著陳翰,好像不認識他似的,陳翰被盯得滿身不自在:“你……你幹嘛這麼看我?”

她笑了一聲:“你今天怎麼跟個大人似的?”

陳翰不屑一顧:“我本來就是個大人,是你一直把我當小孩兒。”

“好像是這樣,”她點點頭,“這幾天你們有沒有什麼特別計劃?”

陳翰看向她:“明天,你能不能帶我們參觀一下工廠,鄭清要寫一篇關於中國瓷業的報道。”

她呵一聲斜睨著陳翰:“原來這才是你來這兒的目的呀!”

陳翰呵呵乾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上的黃毛。

一天相處下來,她似乎理解了,為什麼在那麼多的女孩兒裡,陳翰獨獨對鄭清不同了,鄭清確實非常有魅力,特別是工作的時候,那股子認真、投入和專注尤其吸引人。

隔日,陳翰說他們想隨便走走逛逛,她省得做電燈泡,由他們倆自己玩去。

過了餉午,天色突然沉了下來,烏雲一層疊一層,跟個灰色的千層蛋糕似的,沒有風,她卻覺得寒氣襲人,心想不知是她自己老了,還是戀愛中的人心頭都有一把愛情的火燃著,感覺不到冷?陳翰他們倆這時候還在外邊閒晃呢!正想著,樓下已經響起他們的聲音,她從大露臺移到正門的小露臺,見他們站在院中央,手上還提著幾串魚。

映香見了,哎喲一聲走向前:“你們是客人,想吃啥跟嫂子說就好了呀!還買這麼多!”

“不是買的,我們跟著漁船去打漁了,抓了好多,我們只帶回來一部份,其他的都送人了。”陳翰一邊說一邊把魚放進蓄水池的菜盆裡。

“打漁去了?哎喲!這大冷的天,年輕人還真是不怕冷!”映香走近了,提起魚看了看,“你們喜歡吃啥口味的?”

“嫂子你決定吧!清秋姐說嫂子的廚藝比酒店大廚還好呢!怎麼做都好吃!”鄭清微笑道。

映香開心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說這長得好的姑娘嘴也甜。清秋從二樓陽臺上吊出腦袋朝樓下院子喊:“看起來收穫不錯嘛!我怎麼不知道可以上船打漁?”

“你?你整天不在家就在工廠,你知道啥?”映香抬頭瞥了她一眼。

“我在家陪你,在工廠陪大哥,不好嗎?”她回嘴。

“誰稀罕你陪?你學學人家小陳和小鄭,年輕人就該多出去玩。”映香對著二樓大聲說。

陳翰跟鄭清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陳翰也衝著二樓喊:“我說你要不要下來?你這麼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跟嫂子吵架呢!”

“我們在吊嗓子!”她說。

“誰跟你吊嗓子?快下來幹活!”映香對著她又是一嗓子。

她老不情願地下了樓,走到映香面前說:“你剛才還讓我多出去玩,這會兒又讓我幹活,嫂子你到底想讓我幹嘛?”

“幹嘛?”映香遞給她一把刀,“殺魚去!”

她一邊退一邊搖頭:“誰抓誰殺!”

陳翰跟鄭清也縮到角落裡:“是船長抓的。”

映香撲哧大笑:“看看你們一個一個個都嚇成啥樣兒?連條魚都收拾不了。”

“嫂子,殺魚我們實在不會,要不我們幫忙準備配菜吧!”鄭清說。

“行吧!你們去後邊摘點兒自己喜歡吃的菜去!”映香終於放過三人。

城裡長大的孩子難得有機會進菜園,摘菜對於他們來說,是體驗鄉下生活很重要的一課,為了讓他們有個徹底深入的體驗,清秋搬了張凳子坐在水池旁,把菜地留給那對小情侶。

映香拆下魚繩,大大小小,不同種類的魚堆了滿滿一大盆,有鯉魚,草魚,鯽魚還有一條大鰱魚。“嫂子,這麼多魚,怎麼吃呀!”她把胳膊交替架在膝蓋上,下巴貼著胳膊看映香殺魚。小時候,何維義抓魚她跟著,何維仁殺魚的時候她也是這般坐在一旁看著,小魚簡單去腮擠出內臟就行,大魚要先拍暈,再刮鱗、去腮,開肚、去膽、挖內臟、刮腹膜,最後洗淨,步驟繁雜卻半點兒不亂,認真仔細的程度不亞於外科醫生做手術。

“你想怎麼吃?”映香問她,手上的活兒半點兒不影響。

她指了指其中一條大草魚說:“這條香煎吧,大哥跟二哥都喜歡,再做個酸菜魚片,陳翰那小子不會吐魚骨,其他的要曬要烘你看著辦。”

\t“早上拿了兩塊豆腐,正好再做個鯽魚豆腐湯,”映香說,“你大哥說第一次廣交會的時候小陳幫了咱大忙,得好好謝謝人家。”

\t“啊!這是什麼?快看快看!”菜地裡傳來鄭清的驚呼,清秋猜想她大概看到菜蟲了,蟲子是菜地主要生物之一,見不著才奇怪。

“啊!太幸運了!”鄭清又叫又跳。

\t見到蟲子太幸運?清秋搖了搖頭,想見隨時都能見,你要喜歡,拿個瓶子給你裝一瓶帶回去,嫌不夠的話,拿飯盒裝一飯盒,保證每一條都圓滾滾,胖乎乎。

忽然,一片雪白的東西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冰涼涼的——下雪了。難怪鄭清歡喜成那個樣子,對於深安長大的孩子來說,雪就是紙片上的一個字兒,是商場裡塑膠聖誕樹下的白色化學粉末,是世界之窗裡的冰雪世界遊樂場。偶爾有冷空氣降臨,位於深安東部的桐梧山上打個霜結點兒冰也能成為當晚第一現場的頭條,然後,當日的深安社群朋友圈內必定會跟油炸鍋一樣熱鬧,照片來來去去都是霜白的樹頂或薄得可憐的冰葉子,又或者是幾條手指粗的冰柱子,可想而知,深安人對雪是怎樣的一種期待,就連從小到大見慣了雪的她在深安住了幾年後,回來再見大雪紛飛也一樣激動雀躍。

\t她盯著灰白的天空瞅了一會兒,突然有了主意。

頂樓除了一間客房,還有一間小庫房,裡面堆著些常年不用,又捨不得扔掉的雜物。拉開卷閘門一看,好在東西不多,她領著陳翰跟鄭清把裡面的東西重新整理歸位,收拾乾淨了。她拍了拍手掌,成就感滿滿地說:“行啦!大功告成,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這兒吃烤魚,賞初雪了!”鄭清興奮得在跳,是那種實實在在的跳,跳得最起碼有一尺高。

家裡有魚,臘肉,臘腸,有南瓜,番薯,薯粉,還有無限量供應的蘿蔔青菜,映香還殺了只雞,說新鮮雞比冰凍的雞翅膀不知好吃多少倍,可吃燒烤沒啤酒飲料總覺得少了點味道,於是她趕緊給何維義打了個電話,讓他順道買回來,末了,又補發了一條資訊:“再買一瓶蜂蜜,如果有的話。”

炭火已經生好,原本拿來置放雜物的三層儲物鐵架完美地充當了食物架的功能,大碟小碟,葷素雜錦擺得滿滿當當,光是看著就覺得很滿足。

嗚突唔突的聲音漸近,從頂樓往下看,兩輛輕裝便捷電動車從山腳爬上來,臨近車庫時慢慢減速,右轉十米後停下,兩人一前一後把車推進車庫。

\t“誒?維仁哥旁邊那個人看著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陳翰說。

“好記性!”她給了陳翰一個大拇指,“再給你三十五秒半的時間想一下。”

曾孝賢從車庫出來,陳翰馬上說:“組長!曾組長!我不看臉都猜得出來,這年代能把皮包夾得那麼像老書記的也就他了!”

“誰呀?我看看!”鄭清也探出頭,瞅了瞅說:“你們覺不覺得他們倆有點兒像?我是說衣著和動作。”

“等一下你會發現,他們倆連說話都是一個調調,”清秋微笑著說,“絕對找不出一個笑點。”

“你這不就是繞著彎說人家古板無趣嘛!”陳翰嘁了一聲,“還裝得那麼文雅。”

“誒?我可沒說他們無趣啊!明明是你說的,是不是啊鄭清?”她向鄭清眨了眨眼。

鄭清含笑和稀泥似地哦了一聲。

“曾組長怎麼也在這兒?”陳翰看向清秋問。

“邀請他過來吃燒烤啊!”她答道,“還有,他已經不是組長了,他現在的身份是大碗瓷器貿易部的曾總經理。”

“他怎麼……”陳翰話問了一半又止住了,想來他也覺得那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碗瓷器貿易部總管的職位,沒人比他更好更適合。“昨天去工廠怎麼沒見到他?”

“他碰巧有事外出了,如果讓他給鄭清介紹,他肯定比我講得好。”她轉頭對鄭清說,“如果你還有其他問題,趁著我大哥和曾總經理都在,隨便問,他們倆都是“瓷專”。

鄭清點頭嗯了一聲:“謝謝清秋姐!”

“對了,清秋姐,我們今天去一家粉鋪吃粉,老闆娘聽說我們是你的朋友,說什麼都不收錢,後來,我們就給了她一些魚。”鄭清說。

“吃粉?”她思忖片刻問,“是不是許氏油渣粉?店門口有個半人高、木桶粗的墩實的木樁子?”

“對對對,就是那兒!我們去打漁時問了老船長陶縣有什麼小吃,他介紹說油渣粉排第一,還讓我們去老城的許氏,店面不大,但味道最好。”鄭清說,“那個老闆娘是你的親戚嗎?”

親戚?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何家三個哥哥,雲煙還有那個跟她不對付的喬雲海,她早已沒有其他親戚了,不是她不認,而是那些親戚不願認她,不想與她有任何瓜葛。她跟親戚們不相往來時不過五歲,跟她爹同輩的都不在了,跟她同輩的如今也都七老八十,除了孫字輩的跟她年紀相仿的幾個,其他的她大多也不認識,不巧在街上遇到,他們老遠就躲開了,好像她得了麻風病。倒是許嬸,更像她的親人。

\t“你們倒真會選地方!”清秋說。

燒烤好吃,就是太費時間,烤半天,一兩口就吃完了。何維仁和曾孝賢都是不吃飯不踏實的,烤串兒這等附庸風雅的玩意兒不大適合他們,幸虧映香有先見之明,先烙了些白菜餅,又熬了魚頭豆腐湯,好歹讓他們先墊了個半飽。“下回,我們起個大火堆,跟草原牧民一樣烤全羊,沒羊,咱烤全雞,烤全鴨,烤全鵝,啃大塊肉,那樣才痛快!”清秋說。

“今天不是有烤全魚嗎?”平安一邊啃雞腿一邊說。

“你這是飽人不知餓人飢!”她嘴裡嚼著烤薯粉,瞟一眼平安說,“你爸你媽二個人烤給你一個人吃,你當然吃得舒暢,再說,兩條最大的魚都給你了,剩下這小的剔了骨頭除去皮,還剩多少肉?”

平安嘟了嘟嘴:“那大叔烤的不也全讓你吃了嗎?只知道說我。”

“哦?是嗎?”她轉頭瞅著何維義:“你沒吃嗎?”

“你說呢?”何維義左手握一支啤酒,右手翻烤著炭火上的蘿蔔和臘肉,身側四方小木凳上的白瓷碟裡空空如也,只留下斑斑醬汁印和點點黑色的落焦。

她呵呵乾笑了兩聲,她看碟子裡擱著烤好的串,原想著就拿一兩串,誰知拿著拿著就拿順手了。“我給你烤粉條!”她抓起一把薯粉,架在炭火上,稍瞬,褐黃透亮的薯粉呲啦呲啦地歡唱著披上了白衣裙,紅薯粉許多人都吃過,酸辣拌著吃,清湯汆著吃,火鍋煮著吃,可鮮少有人放在火上烤著吃的,殊不知這才是紅薯粉最佳的吃法,烤好了,可以當零嘴吃,也可以像油條一樣浸在湯裡蘸汁吃。“給!”她把烤好的粉條遞給何維義。

何維義把啤酒給她做交換:“你把我烤的肉都吃得乾乾淨淨,就給我烤這幾根薯粉?”

“不夠?那再烤幾根?”她喝了一口啤酒,又抓了一把烤上。

雪越下越大,地上積雪已經到腳踝了,陳翰跟鄭清貪玩甚過貪吃,沒正經吃兩口又出去玩兩下,他們早前滾了幾個雪球,這會兒正疊羅漢似的把雪球壘到一塊兒,看著像堆雪人又像砌城堡,做什麼都無所謂,反正他們開心就好。何維仁跟曾孝賢吃得差不多,蹲到門口抽菸去了,背對著炭火燈光,面朝著白雪黑夜,兩人都傴著背,吸一口煙,夾煙的手移到肩前,吐出繚繞煙霧,把菸灰彈到雪地上,每一步動作都出奇地統一,瞅著就跟兩臺機械手似的。她推了推何維義,下巴朝何維仁跟曾孝賢杵了杵,壓低嗓門說:“我好像又多了一個哥,還是個克隆版的。”

何維義仰頭灌了一口啤酒,眼神在雪地上的兩個人身上停留了片晌說:“那外邊還多了個弟。”

她也喝一口酒,淺淺笑了笑:“還有個弟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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