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身影化融入細雨，隨著斜風落向那片雪幕。
雪幕裡突然探出一枝花，那是明晃晃的一刀！
這刀很白，很薄，上面還有方才被白草劍留下的一個小洞。
雨幕裡的山色劍被磕了一下劍柄，速度稍慢，這導致張鳳梧原本就極快的第二刀更加迅速的從雪幕中探出！
“花團錦簇刀法！這是百花宗宗主的獨門武學，他一個截劍宗弟子怎麼會！？”武肆始終不曾上場，他站的最遠，看的最清，臉上充斥著疑惑。
不只是他，幾乎所有人疑惑的看向百花宗主。
宗主是個很聰明的人，那麼她自然不會說自己的母親是京城某位王爺親妹妹的伴讀丫鬟，也不會說王爺只有一個女兒，王爺的女兒曾經嫁給了張九絕，為張九絕生了個兒子。
那麼她自然更不會說百花宗數十年前經歷了滅頂之災，如今殘存的勢力都是被那名王爺重新整合建立過的。百花宗的傳承依舊，但主人早已經換了不知多少年，而張鳳梧是百花宗現今主人的唯一外孫。
她只是想，但沒有開口說出來。這件事情王府至今都是秘而不宣，她自然不敢開口提及。
可她要是什麼都不說的話，好像也不太行。
於是經過思慮片刻，她終於還是開口道:“張少俠家中對百花宗有恩，所以學了一些武功。”
還有人想要追問，卻聽見場中爭鬥的三人傳來一聲厲喝，隨之而來便是刀劍入肉的聲音！
眾位江湖武夫自然不再追問，他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場上，看見眼前發生的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
林莫的身形顯現，他一身青衫被血染透。傷口開的很大很紅，就靜靜地趴在他的肩上，似花海之間添了一朵花。
此刻曉夢刀上沾著血，張鳳梧拎刀站在雨裡，他身上又添了一些血滲透綠袍的黑，花沒有黑色的，所以他的衣服更像是髒了。
但如此荒謬的事情就發生在他們眼前，張鳳梧方才極快的兩刀把林莫的雨幕與劍意全都劈開，一前一後好似閃電一般把林莫的身體開了個口子！
無論張鳳梧透過什麼手段擁有了九境武者的速度與力量，但那些終究只是外力。
沒有人願意或者說沒有武者願意相信，一個氣機二流的尋常武夫能傷到九境武者！
因為武者中常有人說，藉助外物是不入流的手段，真正的強者只會充實自身！
張鳳梧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並且對他們的想法嗤之以鼻。
這不是對這句話的輕蔑，而是張鳳梧對江湖武夫這個職業，對這個群體，對他們千餘年來埋在心裡根深蒂固的驕傲不屑一顧！
在張鳳梧看來，這些驕傲無非是一塊遮羞布，遮住這些在時代洪流下即將被遺忘，卻不甘心腐朽的江湖武者們最後一絲脆弱的自尊心！
他們用這句話將人分成了武者與非武者兩類，而後自己畫了一個圈，領著願意與自己抱團的這些人全部龜縮在這個圈子裡！
他們把這個圈子命名為江湖，制定一些只屬於江湖的莫名其妙的規矩！
比如九境，比如三流，比如門派，比如各種行話。
在這個圈子裡，每個人都是齒輪，維持著這個圈子的運轉，繼而又讓他們在所謂的江湖裡做著自己的彌天大夢！
他們不理會北境的戰事，認為那些願意拼命的習武者與士兵都是欠他們的！他們也不理會天災後眾生的疾苦，認為人命賤如草芥！
他們會為了爭權而去殘害自己的同族，也會為了奪利朝著自己的摯友同窗出劍！
這樣的人比起妖族還要讓人噁心百倍，也讓人不得不提防百倍！
張鳳梧看著林莫，看著場下的武者們，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要給白山道人報仇，怎麼如今一個上場的都沒有？
此情此景讓他沒來由的想起《天頂劍仙》。
那書裡的世界沒有妖，只有人。
書中沒有妖對人的殺戮，沒有人被送到妖族當奴隸，更沒有人妖兩族旗鼓相當爭鬥了上千年，誓要滅亡對方種族的戰爭！
那是應該是個極美好的世界，但即便在如此好的世界裡，人還是在爭鬥，還是在戰爭，還是會有很多人死。
隨著機關印刷的普及，各地出版的書很多。張鳳梧最初聽聞《天頂劍仙》時不以為意，他覺得不過又是一本靠噱頭博人眼球的雜書。
彼時的張鳳梧還很年輕，想法自然極其天真。
大陸要是隻有人的話怎麼還會有戰爭？
可如今大陳朝建立不過五十年，妖族被徹底困在了雪原裡。朝堂雖然依舊安定，這些江湖武者的小圈子卻已經爭鬥了數十年！
所以張鳳梧重新審視這本書，發現其中有好些道理，繼而他對這些武者的厭惡之情更甚。
他再次揮刀，藉著邢仁風雪裡遞來的一劍向前飛躍。
“小狼崽子，看刀！”又是一聲暴喝，眾人發覺這被血染透了綠衣的少年怎麼越打越精神？
林莫清楚白草劍才是對方最致命的殺招，張鳳梧如今屢次挑釁不過是為了擾亂他的心境，給用白草劍的邢仁一個偷襲的機會！
張鳳梧的嗓門越大越說明他的狀態越不好，此刻是在強撐著！
張鳳梧希望他出現失誤，而後迅速結束這場戰鬥！
他將大半注意力放在躲避白草劍上，對於張鳳梧極快但準頭極差的刀只是隨意躲開，不時還會捱上不痛不癢的一刀。
同時他手上山色劍揮舞，在兩人身上又留下一些傷口。
張鳳梧的綠衣更黑，邢仁的紅衣更紅。
從劍術最擅長纏鬥，依照林莫的推算，這兩人或許只需要自己再出六十餘劍便會顯現出頹勢。
六十劍看似很多，但以從劍術來說便不多。
林莫一劍逼退邢仁，同時用劍鞘輕輕格開張鳳梧迎面襲來的一刀，右手同時迴轉，山色劍扭曲成一個極其優美的弧線！
他出劍的手迅速變換，在雨中掠出一道道殘影，劍尖也如雨點一般潑灑在張鳳梧周身！
林莫轉眼之間便把十餘劍一齊刺出，張鳳梧周身的關節等位置因為沒有足夠防護已經被長劍刺爛，傷口處有白骨露出，看著陰森可怖。
但張鳳梧的速度不慢反快，在林莫傷及他的關節時他也已經把手上的刀落在了對方的小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