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元夕
[宋] 辛棄疾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實時已至五月，已經是入夏，西湖百花宗的花海已經盛開，儼然一副盛夏景象，但位於大陳朝疆域北方的京城此時春意方才漸濃。
今年的夏比以往來得晚，深春也比以往更冷，成虹淵開啟室內的取暖陣法，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失眠又一次如約而至。
於是他披上衣服，推開木門，向月光下的皎白石板小徑而去。
大陳朝廷想要成立一間學府，課程主要是各種西洲傳來的機關術與別樣陣法，成虹淵精通西洲語言，自然而然的被請來作為任課先生。
學府的主樓設立在京城南的城郊處，建造工程有機關術幫助，搭建的很快，或許不用七日便能投入使用。老師們的宿舍卻早已經竣工，已經有不少受邀講師入住進來。
這是一棟頗有西洲韻味的尖頂建築，樓頂帶有鐘樓，簷下的支柱也並非傳統中原風格紅木漆柱，而是有刻有白石浮雕的西洲石柱。
成虹淵斜靠在石柱上，仰望天空中一輪明月，思念在心頭無聲蔓延。
無論是曾經他來的地方，又或者如今他所在的地方，全部都流傳這樣一句話:“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那麼成虹淵自然不是這裡的人，或者按理來說他本該死了，死在麻木冰冷的柏油路上，死在無情的車輪下。
他死了好多年，也在這個世界又活了好多年，但有些曾沿用一生的習慣他至今也無法改掉，比如用臉部的肌肉去推下滑的眼鏡，又比如伸手去摸上衣口袋裡面的煙。
中原的服飾沒有上衣口袋，那麼他當然也沒有煙，事實上已經戒菸十九年了，他的臉上也已經十九年沒有戴過眼鏡。
“嘿，你又在抽鼻子。”女子的聲音打破夜的寂靜。
“啊，抱歉。”成虹淵看著走來的女子，尷尬的撓了撓腦袋。
女子很高，身材很好，面板很白，頭髮也是不尋常的金黃色，在月光下閃爍著異樣的光澤。
月下觀美人，成虹淵不禁有些痴了，他與她的一雙藍寶石眼睛對望，覺得她比過往的任何一刻都要美麗動人。
她叫瑪格麗特，是西洲來的人，如今與成虹淵的身份相同，都是學院的老師。
當然，兩人不僅是同事。互生傾慕之情的兩人在很早前便確認了關係。
成虹淵嗅著女子身上的熟悉的香水氣味，駕輕就熟的牽起對方的手，讓女子將頭靠在他肩上。
也有一個頭向張鳳梧的肩而去，不過卻是半截椅子腿上的木頭。此時張鳳梧喝的很醉，反應卻不慢，他隨手撥開椅腿，拽起桌上的酒罈，猛砸向對方頭頂！
持頓時頭破血流，幾位喝的不多的已經醒酒，幾名作陪女子驚呼著衝出酒樓，場面十分混亂。
張鳳梧將對方按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對方身上。綠衣少年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酒水順著下巴流淌，落在對方衣領與頭頂。
感受頭頂上還流著血的傷口接觸到酒水，一陣痛癢感傳遍全身，這名在京城地位極其不凡的世家公子竟然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哭什麼，不許哭！”張鳳梧掄圓手掌給了他一巴掌，這一掌雖然沒有動用內力，但他如今可是五境巔峰的武者，這名世家子弟只是尋常人，哪裡扛得住？他的臉上紅起一個巴掌印，隨後哭的更響。
幾名圍觀的年輕公子哥們上前想要拉架，卻沒想到張鳳梧的力氣如此之大，一群人竟然也拽不動他，只能看著他坐在這名世家子弟身上，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輕聲呢喃:“孃的，哭什麼哭？我被我媽轟出來都沒哭，瞧你這出息...”
說到被轟出來，張鳳梧不免有些委屈，於是掄圓手掌又給了對方一巴掌！這一巴掌更加響亮，下手也更狠。這名世家弟子感覺自己鼻尖一熱，嘴角吃痛，發現自己竟然被這一巴掌扇出血來！他眼前一黑，只覺得自己要死了，隨著頭暈目眩，整個人竟然就這麼昏死過去。
一名身著錦衣的少年輕聲開口，他年紀比張鳳梧稍大一些，稱呼張鳳梧時卻尊重，也十分自然:“別打了，鳳哥，再打要出人命了。”
張鳳梧推開自己的好友，一隻手指著他屁股下的世家子弟，另一手又灌了一口酒，他打著酒嗝，眯眼睛笑道:“他罵我爹，那他是不是該打？”
“他爹可是......”
“不認識不認識，扯虎皮報背景的事讓他醒了親自跟我說！”張鳳梧揮手示意打住，隨後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如拖死狗一般將那名世家子弟拖到桌邊，推開上前想要攙扶他的眾人。
綠袍少年拿餐桌上的一把茶壺，對著壺嘴喝了一口，或許是覺得茶太涼了，少年皺眉，伸舌頭吐了一口茶葉沫子。
“真難喝，給你喝吧...來，起床了。”
言罷，一壺冷茶被潑在那名世家子弟臉上，世家子弟驚醒，驚慌的坐起來，隨後睜開眼睛，看見居高臨下的張鳳梧。
張鳳梧開口:“知道錯了嗎？”
那名世家子弟明顯是不想承認錯誤。
他是讀書人，如今在朝廷雖然官職不高，但他本人在一眾世家子弟中還是頗有名望的。他們組成了一個小團體，抱有著相似的主張，他們自詡思想開明，認為自己會成為心藏天下的濟世良臣。
那麼他們自然對江湖武夫十分不喜，對武夫維繫數百年的武者制度感到厭惡。先前他曾當眾出言譏諷張九絕，也是因為這般，對於張鳳梧此時的粗俗行徑更加看不上眼。
張鳳梧見他的眼神，帶著笑意抬起了拳頭。
這名世家子弟一陣哆嗦，他想到有關於張鳳梧飛揚跋扈武的傳聞，又斜瞥了一眼本來負責保護自己，此刻卻早已經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幾名保鏢，心底打了個冷顫。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在他下決心準備先認錯，等回家後一定要寫一封奏摺，好好參張鳳梧一本。
可他的想法被一股熱浪打斷，熱浪裹挾著食物殘渣敷在他的臉上。嘔吐物散發著極其難聞的味道，這味道直衝大腦，燻得他再度陷入昏迷。
張鳳梧吐了一口，覺得好受不少，腦袋也清醒了許多，他接過身旁好友送來的茶杯，漱了漱口。
少年看著面前又一次暈死過去的世家子弟，淡淡開口。
“丞哥，現在京城裡都流行這個？”
那剛剛遞過茶杯的男子輕聲開口:“是啊，不少人都這麼想。”
“身為人不想人的死活，真是有病。”
屋外有嘈雜聲，應該是衙門來人了，張鳳梧站起身，將已經髒了的綠袍隨手拽下來，露出下面一身底衣。
“跟我姥爺說一聲，告訴他我晚些回去，讓他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