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和兩人離開，御書房裡的交談還在繼續。
一名小太監走收拾了滿地的紙，這些紙上寫滿了張鳳梧的罪狀，而出處則都是各個朝廷官員之手。
王爺揉了揉太陽穴，他看向身旁的兄長，沉聲問道:“不與他說，能行嗎？”
皇帝道:“說了反而容易露餡，這小子這麼賊，肯定不會出問題。”
王爺還是有些顧慮:“連你也查不到？”
皇帝道:“他們很滑，滲入的也很深，很難抓住把柄。”
是的，雖然並不完整，但朝廷有這些要去對付的人的名單，換做以往來說或許只需要動手便好。
但今時不同往日，這其中牽扯的人很多，很重要，前些日子對於知曉閣的變動只是事前的開胃小菜，可在朝堂上便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對於如此規模的事件，哪怕他貴為皇帝，做事也還是要講證據與道理的。
......
望春城魚龍混雜，除了各種江湖武人以外還有來自大陸各處的機關師與煉藥師匯聚至此，各種不被大陳朝所允許的非人道傀儡或者藥物實驗在這裡的地下場所被搬上臺面，成為人與人，甚至人與妖交易的一部分。
但那些謀殺、煉毒、與人口買賣，都是在暗處進行的，自從大陳建立以來從未有人將其搬到明面上，直到今夜。
一具屍體隨意的甚至有些零散的被扔在小巷中，嚇壞了幾名喝過了酒想要在巷裡解手的江湖武人。
如此一來自然驚動了官府的人，甚至還有身披鐵甲計程車卒負責戒嚴，他們組成一面鐵槍，將看熱鬧的群眾阻攔在外邊。
有軍隊，那自然說明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
小巷深處，成虹海沾起地上的血漬，捻了捻手指上的血，確定死者被殺不久。他站起身，輕聲詢問身旁士卒。
“怎麼樣，葉孤來沒？”
士卒搖頭:“去營裡找過了，沒有他的蹤跡。”
“更多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他，把他保護起來，死的這人是他弟弟，雀林的目標很可能不止於此！”
成虹海知道的自然不止如此，他清楚葉家兄弟兩人出自截劍宗的身份，也清楚死的這位雖然不曾入伍參軍，但在北地的江湖門派中頗有威望。
更重要的是，成虹海知道這兄弟兩人在某個聯盟中的地位極高，在某個計劃中的位置更是極其重要！
極其不好的預感迅速籠罩在成虹海的心頭，他領人走出小巷，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天空，只覺得正在直視一個被人掘開的漆黑墳墓。
望春城周圍的小村落不少，與葉孤有關的卻只有一個。
此時葉孤在一間房裡，飲著一杯茶。
茶桌旁的火炕上躺著一對母女，天色已晚，母女二人已經熟睡，北地的夜很冷，所以母親把女兒摟的很緊。屋裡除了兩人微弱的呼吸聲便只餘下葉孤倒茶的水聲。
若是以往，熟睡的女子定會親自給他煮茶，可今日母女二人睡得都很死，就彷彿不知他來了一般。
於是葉孤獨飲，喝了一杯又一杯，越喝越快，水聲也越來越頻繁，直到徹底變為滴水聲，茶壺空了。
葉孤沒有添水，他覺得時間差不多，於是男人放下茶杯，站起身端詳了女子臉頰片刻，隨後又幫忙給她女兒掖好了被子。
他的動作很輕，兩人自然沒有被驚動，更沒有被吵醒。做好了這一切，葉孤桌上整齊碼好一排碎銀錠，他離開屋子，臨走時還不忘帶上門鎖。
他留下了自己的所有的家當，按照他的計算大概足夠母女搬到一個遠離北境的地方，也足夠女子把女兒撫養長大。
“你閨女？”孔雀不知何時便已經站在門口，她仍舊穿著那身白色大氅，從打扮到聲音都變成了一個實打實的富家公子。
葉孤道:“不是。”
孔雀挑了挑眉，伸手搭上葉孤的肩，兩人勾肩搭揹走遠，在農家小院的門前留下兩排腳印。
她繼續開口，絕美的容顏上帶著笑意:“那就是故人之後？”
葉孤道:“也不是，那女人的未婚夫是個兵，倆人還沒結婚，男人就被妖獸咬死了。”
人之將死，其言有趣。
孔雀饒有興致的示意他繼續講吓去。
葉孤繼續道:“那男人不能習武，入伍前被鄉里的惡霸強借了一筆高利貸，利滾利之下便還不起了。最後他無奈參了軍。原本或許只是想來躲一躲吧，順便借軍隊的勢嚇退惡霸以及對方僱來的武者。”
“可誰能想到他連新兵營都沒出，便被夜裡迷路的雪虎給叼走了，我們找到他屍體時已經不成人形。”
兩人穿過鄉間的小路，繞過層層灌木，終於停在一處林間。
葉孤繼續開口:“他活著的話惡霸到也不能怎樣，只是最後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自然也就有了被借題發揮的空間。營裡開始傳他是要當逃兵，夜裡逃跑時走錯了路才撞上妖獸。”
孔雀問:“沒人幫他說話？”
葉孤道:“人都死了，誰還能幫他？”
孔雀繼續問:“那後來呢。”
葉孤繼續道:“後來聽說惡霸去他家裡，動手打死了他爹，又搶了他未婚妻。”
孔雀突然覺得這故事有些俗套，便不想再聽下去。葉孤不覺得俗套，他繼續講，咬牙切齒的講，無論對方想不想聽。
“後來我們抓了一對往雪原去的人口販子，這女子也就在那時被我們給救了出來。我見到她時，她的肚子便已經很大，算起來已經懷那小姑娘有七八個月了。”
孔雀打斷了對方長篇大論的勢頭，乾脆利落的問出最後的問題，同時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來。
孔雀道:“那惡霸後來怎樣了？”
葉孤道:“廢了氣海，挑了手腳，最後餵狗了。”
孔雀聽到這個故事的結局，她覺得很滿意，看向葉孤的眼神也就順眼了不少。
所以她下刀時比以往乾淨利落很多，沒有讓葉孤遭什麼罪。匕首很快便透過男人的背，刺入心臟。
他吐了一口血，身體無力的栽倒在地上，就這麼死了。
林中一陣騷動，邢仁與秋依琳從林中走出，他倆的劍上也都帶著血。
秋依琳收起火樹劍，身後的林中還飄蕩著淡淡的血腥氣味:“接應他的有四名六境高手，你一個人的確不太好對付。”
孔雀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包化屍粉，輕輕撒在葉孤的屍體上。邢仁看著地面的一灘膿水，嗅著刺鼻的氣味，忍不住皺眉問道:“他是什麼人？”
孔雀道:“雀林殺人不看身份，只看價格。”
這便是不知道的意思。
秋依琳忽然道:“那幫我殺個人？”
孔雀微微一怔，隨後問道:“殺誰？”
秋依琳道:“林莫。”
孔雀又是一怔，緊接著搖頭。
兩人對這個答覆並不意外，邢仁再次開口:“那送信能送嗎？”
孔雀道:“可以。”
秋依琳道:“那我們回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