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聲的觀察著穹頂，銀色世界單調且無聊。
等待便是它的工作，它已經從事這個工作無數個歲月。
突然有些異響，它察覺到器皿中的某個實驗專案發出一聲脆響，隨即失去了與它的連線。
這代表著它的實驗又一次失敗了。
它不氣餒，它也不沮喪，在如此久遠的時間裡它曾失敗過無數次，事實上它也從未成功過。
於是它很自然的開始整理實驗的相關資料，同時準備聯絡實驗皿的相關負責人處理後續的工作。
“咦？”
周無聲的驚詫，因為這份實驗的資料很不尋常，其中表現的各項資料與過往無數歲月裡的實驗都不一樣。
這些原本應該無序的數字中終於被發現出了一絲規律，或者說終於表現出一些規則。
這代表它與那未知的規則更近了一步，也代表計劃有了很大的一步進展。
於是它的投影出現在雪原的風眼邊緣，也出現在正依靠大樹曬著太陽的王轅龍身前。
在中原大陸上週無需畏懼商的出現，它可以暢所欲言，自然也不需要無聲的說話。於是周的聲音在王轅龍面前的空間中響起:“實驗結果出了些變化，計劃要提前了。”
王轅龍睜開眼睛，吐掉嘴裡的草葉。
“說說細節？”
“十九年零八個月以前，我曾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模擬移民實驗。實驗的過程並不順利，一共五十名試驗品，四十九個直接死亡，餘下的一個也在出生後出現了無法匹配的症狀。”
王轅龍道:“結果如往常一樣唄。”
周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是的，實驗失敗了，存活試驗品原本的意識與移民者開始爭奪身體的主導權，並且持續了很多年。”
“很多年？”王轅龍挑了挑眉，他活的時間已經很久，那麼自然也聽說過許多的事，但如此的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王轅龍道:“按理來說失敗品不會活過三歲，這個怎麼活了這麼久？而且......為什麼你不早些來告訴我？”
周明顯是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它繼續開口:“實驗的最開始時，商發現了我們，為了切斷與商的聯絡，銀色大廳陷入了停滯中，這失敗品能活這麼久或許與此有關。”
王轅龍道:“你知道我們期望的不是這個。”
周道:“是的，所以這也是我來聯絡你的理由。”
王轅龍:“要我怎麼做？”
周道“早些開門，去趟京城，看一眼那個試驗品現在怎麼樣。”
王轅龍不是很理解，心想這事情你親自來不是更方便？
觀察到王轅龍沒有回答，周耐心解釋道:“在剛才試驗品與我的聯絡碎掉了，事實上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對它的控制。”
王轅龍強忍心中怒意道:“那麼說說特徵？”
週迴應道:“抱歉，因為確信實驗失敗，系統並未記錄有關試驗品的過多資訊，只記錄他是男性，今年不到二十歲。”
王轅龍終於站起身，厲聲喝罵道:“滾！”
他面前的空間泛起漣漪，周的氣息徹底消失不見。
羅芸聽見了師傅的怒罵，少女從不遠處的土牆後怯生生的露出半張臉來。
王轅龍道:“芸兒，幫我準備紙筆。”
少女點了點頭，身影消失在牆後的拐角處。
......
紫金山莊的氣氛很沉重，因為年紀輕輕的莊主武衫在前些日子突然染了惡疾，從發病開始不過一個月便徹底離開人世。
武衫的小妹武舞每日以淚洗面，二弟武肆則是接過了兄長手中的大旗，努力承擔起了莊主一職。
武家掌管紫金山莊，家族是經商世家，來弔唁的也大多是與武家有生意上合作的商人，並無太多江湖中人。
商人重利輕別離，武衫雖然有抱負，有願景，也有被人所稱道的人品與手段。但他太年輕，死的太早，還沒來得及給這些老狐狸們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
所以葬禮上的沉寂與其說來自於傷感，倒不如說是來自於他們對紫金山莊新莊主的無聲審視。
他們在審視武肆，同時也在估價如今的武家，估價如今新任的紫金山莊莊主是個如何的人，如今的紫金山莊還有合作下去的必要嗎？
武肆久久不曾現身，人群開始生出騷動。
有不少人以為結果已經顯而易見，覺得他們或許該失望了。
武肆此刻正躲在後山，心中生出無盡的悔意。他從沒想過這麼多的事，以往他只覺得拳頭足夠大便是道理，他以為只要武道境界夠高便可以為所欲為。
武衫與武肆在授劍大會後所起的摩擦也起源於武肆的這個想法，後來那些隱秘的血腥故事也起源於此。
這些故事或許是預謀已久，也或許是一時興起。總之故事已經發生了，懊悔也是無用。
屋內無聲，窗外更是沉寂，像是一副已然褪色多年的無聊的油畫。畫裡的山水與花草是那樣的惹人生厭，藍色天空裡掛著暗淡的太陽，陽光壓的人喘不上氣，幾乎窒息。
武肆從不曾覺得這世界如此安靜，而這種安靜的壓抑感只想把他逼瘋。
好在這種壓抑並沒有持續太久，窗外的畫面在某一刻靈動起來，一隻躍動的精靈出現在畫卷中央，那是一隻機關鳥。
機關鳥的翅膀是雪亮的銀白色，從它出現在畫卷中央時無論是陽光還是山水都變得生動起來，武肆聽見水流，感受清風，最後他沐浴著陽光，以幾乎飛撲過去的速度抓住機關鳥。
此刻的武肆彷彿是一個看見救命稻草的落水者，只是遵從本能一般盲目揮舞著手臂。
鳥兒自然不會掙脫，它從勝天盟來，本就是給武肆送信的。
武肆沒有開啟機關鳥胸腹的暗匣，更沒有讀信，從機關鳥出現時起他眼中的壓抑與陰霾便一掃而空。他苦苦等待的便是勝天盟的訊息，此刻訊息已經傳到他手上，那麼是時候行動了。
武肆換上了莊主才有資格穿的紫金錦袍，邁步走向眾人齊聚的方向。